下一章就可以把人领回去了_(:з」∠)_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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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天过去，阿诚便不见了。

林老板回了老家，托隔壁古玩店郑老板给明楼带了个话，说是明年开了春才回。

书坊暂时歇了业，门口的躺椅矮桌都收回店里。少了这些个标记，狭小的门脸儿就重隐没在巷子里头。

阿诚没守在店门口等他，明楼原想着可能是自己错过了，又来了几次，阿诚仍是没出现。

他向郑老板打听，郑老板道“许是随老林一同回乡去了。我见他一道上的车。”

明楼听到半松口气，知道他去向就好，可心底里一阵失落按捺不住，翻涌上来。

这不见，是看不见，找不见，还是不想见。

他想着那天晚上他在他怀里落泪，坐在车子后头紧紧的搂着他的腰……

明楼模模糊糊觉得他懂他的泪，觉得心上同他又近了一些，他甚至想着就把他载回家里去，和明台一样，认做弟弟。

然而这人，就忽然找不着了。

明楼这才意识到，他只知道他叫阿诚，而他竟就这样安心坦然的觉得他总是会在那里等他的。

而这偌大的上海，有的人同住一条巷子也终日不见面，这一个名字又算的了什么？

若是今后这人再也见不着……这念头才一浮现就被明楼狠狠的掐下去。

掐下去了，又自觉好笑。

这人和人之间的联系，本就脆弱的可怜，有心维系都未必能够长久，阿诚，不过是他萍水相逢的一个孩子。

◇◇

“明楼啊，明天一起去趟百货，过冬的衣服该买了。”

“知道了，大姐。”

“下个月初我还要去趟孤儿院，别的东西我置办好了，明天给明台买外套的时候再多买几件冬衣。”

明楼点头，将切好的苹果递给明镜。

“钱捐过去是办大事的，孤儿院的那些孩子，还是穿的用的实在些。”

“是，还是大姐想得周到。”

“说起来，那个叫阿诚的孩子，还在写信给你。”

“是啊，”听到阿诚二字，明楼心头微动，而后笑道“本来信是写给大姐你的。”

“我看，这样挺好。”明镜也笑“不如月初，你同我一道去孤儿院看一看。”

“嗯，那我就陪大姐一起。”

“对了，最近倒不见你往书坊去了？”

“书坊老板回老家去了。”

“我说呢，也不见你念叨那孩子了，是也叫阿诚的？”

“是啊，说是随老板一起走了。”

明镜点头“也是凑巧，两个人都是叫阿诚的。”

“嗯，大概我和这个名字有些缘分。”

“书坊既然不去了，下了班就早些回家，多陪陪明台。你前阵子总是阿诚来阿诚去，小家伙心里嫉妒呢。”

“你听他说，我陪他，就是要他念书，他巴不得我不管他。”

“他愿意你多陪他玩玩，他总说你待别人家的孩子极好。”明镜说到这，忍不住笑起来“明台心里想着你呢。”

听到这话，明楼先是轻叹口气，而后也笑“我知道，他不是有你疼着么。我做大哥，自然要严厉一些。”

“你啊，除了你的婚姻大事，别的倒是个让人放心的。”

“大姐~你看你，说着说着又扯到别处去了。”

明镜正要继续，楼上传来明台的声音。

“姐~~~我要吃苹果！”

“你功课做完了吗？”

“做完了！不信你去查！”

“好，要是我又发现你写错了字，老规矩。”

“老规矩就老规矩！哼！”

明台啪嗒啪嗒的跑过来，对明楼做着鬼脸，人已经扑到明镜怀里。

“那大姐，我上去了，看看这家伙的功课。”

“嗯，去吧。”明镜笑道。

明楼站起身，伸手在明台的头上摸了一把，明台边躲边笑，手还要去抓盘子里的苹果。

明楼看着明台，心里自然疼爱，而当下的温柔心绪里阿诚却是个散不去的影。

他心里苦笑，这怎么倒像是恋爱一般了，时时刻刻都要想起来的。

◇◇

阿诚坐在桌子前，那张要送给明先生的画，反反复复画了许久，总算差不多完成了。

糖盒里的糖吃完，他才把糖盒拿出来比着画，画完还是收起来，不放心摆在桌上。

他已经半月没去书坊，林老板将钥匙给了他一套，让他过一阵子过去看看。

将桌上的画纸展了展，他的视线又落在那小小的糖盒上头。

若是他们自此不再见面，这恐怕就是唯一的纪念了吧。

那天他坐在车子后头，天凉的很，心里的热却是要漫出来。

他原以为自己是再不愿，也再不敢渴望的了，他彻彻底底的失望乃至绝望过那一回，就绝了“家”这念头。

是要绝了这念头的，他的心竟是由不得他自己了。

阿诚叹了口气，眼睛自窗户向外头望去，暗沉沉的一片。

他提起笔来，是要回信给明先生，他在信里讲了许多事，唯独将书坊同那遇见隐去不提，他说不清缘由，模糊觉得于他太美好的东西，仿佛说出来就要散去似的。

他心里难过，又不知道这话应该同谁说，便想索性把话写进信里头，写给那素未谋面，心里却亲近的明先生。

他知道明先生的模样，阿茂特意拿来报纸给他看过，指着上头灰突突的一张照片说这位就是明董事长。

他看着报纸上的人，微微发福，笑的一团和气，眉眼都是模糊了的。

他在回信时，总忍不住想起书坊的先生来，然后又想起报纸上模模糊糊的照片，心里就对明先生浮起愧疚来。

“阿诚！”

他刚写了几个字，阿茂便跑进屋子凑到他身边来。

“你又写信啊！”

“嗯。”

“这个给你！”阿茂从兜里摸出个桔子递到阿诚眼前。

“桔子？”

“小玉给的，咱俩一人一个。”

“你吃吧，我这会儿不想吃。”

“这是给你的，我刚吃了一个。挺好吃的。”

阿茂拽过阿诚的手来，硬是将桔子塞进去“你看看你，天天都不高兴。”

“我哪有不高兴。”阿诚接了桔子，露出一点笑“那咱们分一个。”

“你别以为我看不出来，你最近书坊也没去了。”

听到书坊，阿诚心里一紧，阿茂站在他跟前盯着他的脸“林老板克扣你工钱了？”

“他回老家去了，所以我才不去的。你别瞎说。”

“我不是不愿意你不高兴么……你快吃桔子，小玉，哎你知道有人要收养小玉吗？这桔子便是那人送来的。”

阿诚手里握着那黄橙橙的桔子，摇了摇头，每每听到谁要被收养了，他总是心上一喜接着便是一阵疼。

“听说是有钱的太太，丈夫死了的。”

阿诚把桔子剥开一点，低头道“你倒是清楚得很。”

“大家都知道的啊，那位太太的弟弟下午来过的，我从院长办公室路过也没看清楚人。对了，下个月初又有人要来做慈善，你的明先生也是要来的。”

“什么你的，”阿诚掰了一多半桔子塞给阿茂“堵上你的嘴，明先生就是明先生。”

“他不是要收养你的吗，你还给他写信，可不就是你……”

他没说完，阿诚伸手在他额上敲了一记。

“你还说。”

“好啦，”阿茂把桔子塞进嘴里，看着阿诚“你也吃啊，甜的……那他来，你要不要见他的呀？”

“不见。”阿诚拿了一瓣橘子吃下去，没有他想的那般甜，微微带酸。

“为什么啊？”

“没有为什么。”

阿诚收了目光，低头看着手心里的桔子。

心思又飘远了。

……

那天晚上，他贴着他的背，手搂紧了他的腰，坐在车后头颠颠簸簸的一路。

他只盼着那路长一些，再长一些……

他想跟着他走。

他是想要一个家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