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晚饭时，明楼将今天在书坊的事情同大姐说起来。

“大姐，你说说看——”明楼双手一摊“我这堂堂……”

“狡猾！”明台馒头塞进口里，含糊道。

“你说什么？！”明楼眼睛一瞪，明台立刻缩了缩脖子，要往明镜身边凑。

“好好吃你的饭。”明镜带了笑，手在桌上轻叩两下。

“大姐，你宠他宠的，都不知道尊重我这个大哥。都是你弟弟。”

明镜笑意更浓，道“说来也怪，别人做教书的先生，戴上眼镜都是添几分斯文气息。你……”话说一半，却也是忍不住笑开来。

明楼叹气，取了眼镜下来，连连摇头“你们啊……”

说话间，阿香盛好了粥端上桌，笑道“大少爷，你可还记得我初来时对我说的什么话么？”

“什么？”

“你说‘你好，阿香。’还伸了只手出来，可把我给吓坏啦。”

“你那时才几岁，还记得这些。”

彼时他年纪不大，家里佣人都是些年长的，见到扎了两条小辫儿的阿香，实在开心，却一时不知道怎么招呼。

“记得，怎么不记得。”阿香笑“我们乡下来的孩子，哪里兴什么握手，你好的。只知道你是大少爷，是主人。要是搁到过去，主人不说话，头都是不能抬的。”

“行了，坐下吃饭。”明楼故意板起脸，学着明镜敲桌子“我倒是很怀念你刚来的时候，现在越发没大没小了。”

阿香嘻嘻笑着落了座“能来明家，不知道是我修了几辈子的福分。”

明台喝粥喝的嘴上糊了一层米皮儿，听他们斗嘴听的高兴，眼睛滴溜溜的来回转，透着机灵。

明镜爱怜的在他头上摸了摸“好了好了，快吃饭。这吃饭不讲话的规矩都被你们忘光了。”

“我最听话。”

“可不是，就我们明台最乖。”

明楼笑着，夹菜送进口中。在国外几年日子过得再有趣，也不比一家人团圆和美。

他内心长舒口气，不知为何，心念又一瞬间转到书坊那孩子身上，看来应是比明台长几岁。

想完他又暗笑，不过萍水相逢而已。

◇◇

小巷里的旧书坊，不似它的破败外表，店内藏有不少古籍珍本。

这让明楼很是惊喜。

他向店主人提出要买，老人却说“看可以，卖是不卖的。”

于是他一有空就来书坊看书，还拿来笔墨纸砚，规规整整的开始抄书。

二楼少有客人到访，他便占了那张临窗的旧桌，在深秋的暖阳里，誊誊写写，倒像是回了学生时代一般。

他往书店跑的勤了，同汪曼春的见面自然就少了。

少年时，他们之间确曾有过淡淡情愫，如今重逢，只觉得同她渐行渐远。

偶尔心头还是会腾起一阵怅惘，更多的也是为那些纵然想追却已无心的感情。

这一日学校没课，明楼又来书坊读书。

前脚方才踏进门里，便有个身影从里面出来。

明楼微微一愣，脚下的步子停了。

孩子手里提一把扫帚，都快同他一般高，走得几分匆忙，险些和明楼碰在一起。

“小心。”

那孩子一怔抬起头来，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，脸上却是沾了灰尘，又出了汗，抹出几道印子。

“是你啊。”

这感觉也是奇怪，明楼的心头涌出一阵欢喜。

孩子却不回答，那双眼睛只在他脸上停留片刻就避了开来。他低下头，步子飞快的从店内走了出去。

明楼一时间只觉得哭笑不得，从小到大，谁不是捧着他宠着他，想要亲近他的。

现在倒是碰见一个，见到他就跟见到鬼似的。

店里这时候响起踢踢踏踏的脚步声，店主人拎着他的茶壶踱过来，道“怎么啦？”

“刚刚过去个孩子。”

“可是冲撞了先生？”

“没有，我进门，恰好他要出去。这孩子是……？”

“我店里的帮工，帮我扫个地，抹个灰。他胆子小，怕生的很，若是冲撞了先生，我替他陪个不是。”

明楼摆手“您太客气了。他见了我跑得飞快倒是真的。”

一向严肃的店主忽然笑道“先生先进来读书，一会儿我差他上去给您送茶。”